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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新街:写家书房烟酒茶 温故

类别:行业资讯   发布时间:2023-12-07 06:43:27   浏览:

  南新街58号老舍旧居,如今已修葺一新,作为老舍纪念馆,对中外游人开放。其实,在老舍当年曾住过的四处济南旧居之中,这大概是最不起眼、最为平民化的一处,当时只不过是一座平民茅舍小院而已。如今周围环境已经大变,当年景象风韵已荡然无存。走进这座焕然一新的老舍旧居,已经很难领略到,当年老舍隐居在花园洋房与深宅大院之间,那种孑然独立的平民情怀和生活意趣了。

  何谓茅舍小院?即并非青堂瓦舍,而是草堂茅屋——土坯垒墙,茅草覆顶。58号原房主徐文升于1951年从马姓房主手中购买下这座小院时,买卖房契上写的即为:“草房十间”。徐氏夫妇居住后不久进行了一次大修改建,土坯墙改建为砖石墙,翻盖茅草屋顶铺上大红瓦,拆除了院落内的二道门和大门过道北侧的门房。

  早年间南新街上五方共处贫富杂居。那时每逢秋天一到,便有南山下来的山民,挑着担子或推着车子,沿街吆喝着卖干老茅草,以供居民铺床垫或修葺屋顶之用。干茅草铺屋顶要铺三层半尺多厚,可收冬暖夏凉之效。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中“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”之诗句所言即此事也。

  而当年这座杜甫草堂式的茅舍小院,却是老舍在济南四处居所中住的时间最长的一处。自1931年夏至1934年秋,老舍夫妇在这所小院里住了三年多,夫唱妻和,娇女绕膝,三口之家,其乐融融。院中有眼石栏小泉井。老舍在小院里栽种了不少花草,一早一晚自己打水浇花,施肥捉虫。夏秋之际,姹紫嫣红紫一片,吸引了不少朋友前来舒府赏花。

  济南的夏天天气十分炎热。晚饭之后,老舍先是到齐大校园中心花园里溜达上半小时,回家洗个澡后,坐在院中风凉一会儿。手摇芭蕉扇,眼望星空,意态悠然。一阵凉风吹过,耳畔隐隐传来趵突泉三股水喷薄奔涌的涛声。老舍曾赋打油诗一首以状其况:

  这首打油诗并一张全家福照片于1934年9月16日刊登在林语堂在上海所办的《论语》半月刊第49期上。足见老舍心情之欢快,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。诗中“篮里猫球盆里鱼”一句,是说当时老舍抱养了一只小花猫,拿竹篮子当窝把它放在里面。这是只黄花色胖乎乎的小母猫,老舍为之取名“猫球”。此外老舍还淘换来两口大瓦盆,把它安放在院中丁香树下,在瓦盆里种植了莲花放养小鱼。

  老舍在小品文《吃莲花的》中曾言及瓦盆种养荷莲之事。而“猫球”小姐更是触发了老舍的创作灵感,让他写成一部长篇寓言小说《猫城记》。其中故事多多,在此不作赘述。

  当年南新街舒宅小院,据老舍夫人胡絜青回忆:进大门后,二门内西、北、东三面有房;紧靠大门洞的门房由佣人老田夫妇居住,北屋三间上房为老舍夫妇居室。中间加了隔断,西边一间半,是老舍的书房兼客厅。书桌摆放在西间南窗下,写作时面窗而坐。

  当年老舍书房内,桌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,墙上半壁书画——皆为师友所赠送,其中还有一幅油画《大明湖之秋》,济南省立一中美术教员桑子中先生送给老舍夫妇的新婚贺礼。这些都自不必说;此外还有两样东西乃为必备,便是:香烟和香茶。

  老舍来济南之前曾在英国伦敦待过五个年头,面包牛奶、牛排沙拉、咖啡红茶等都曾享受过。但回国后一切照旧,最爱吃的还是炸酱面,最爱喝的还是香片茶。老舍说:若有一杯好茶,我便能“万物静观皆自得”。老济南人素有饮茶之好,无论贫富贵贱都爱喝茶;不少人是早晨起来就喝茶,信奉“早起一杯茶,饿死卖药家”。老舍与之亦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清晨起来收拾好笔墨之前,就先沏上一壶香茶。边饮茶边写作是他由来已久的习惯。

  老舍爱喝酽茶,喝得很勤。据说老舍书房写字台上有把铜提系青花瓷圆肚大茶壶,是佣人老田从北平带来的。沏上一大壶香酽茶,能喝好长时间。但老舍并非一壶茶从早喝到晚。而是一日三茶,一天要喝三壶茶。更换三次茶叶,倒掉旧茶重沏新茶。此事老舍在小品文《一天》中也有所表述。

  “吃过午饭,二姐说先去睡个小盹,醒后再告诉我怎样写那封信。”“二姐的小盹打到三点半才醒,她很亲热地抱歉,昨夜打了四圈小牌。”“二姐走了。我开始重新整理笔墨,并且告诉老田泡一壶好茶,以便把干姥姥们从心中给刺激走。”

  老舍是穷旗人出身,在自传体小说《正红旗下》中提到,由于家里穷,过满月那天,拿不出酒,只好以茶代酒,“清茶恭候来客”。那时舒家平日喝的是一些茶叶末,“用小沙壶泡的茶叶末儿,老放在炉口旁边保暖,茶叶很浓,有时候也有点香味。”北京旗人都喝茉莉花茶,称为“香片”,上等香片的茶叶末则称为“高碎”。

  身为齐鲁大学文学教授、收入不菲的老舍先生,此时自然不必再喝什么“高碎”了。当时济南有章丘孟家“祥”字号的三大茶庄:泉祥、鸿祥、春和祥。孟氏三大茶庄在济南老城里院前、院西、院东大街,以及西门外估衣市大街都开设有老号或分号。此外附近普利门大街上还有“中源”“玉成”“植灵”中小等茶庄十余家。尤其是春和祥茶庄的高级花茶茉莉大方香气浓郁,口味甚佳,妇孺皆知。时有“喝的是春和祥,吃的是仁寿堂(指其烟丝好)”之顺口溜。老舍只需吩咐佣人老田头外出跑一趟买回来就是。

  当年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吸香烟。据说吸烟可以助文思,在吞云吐雾之中自会文思泉涌。老舍也不例外,而且吸得还很凶。

  老舍刚到济南齐鲁大学教书时还是单身汉,住在南圩子外齐大校园文理学院办公楼二层中国教员单身宿舍内。1931年暑假老舍在这里写作长篇小说《大明湖》。当时齐大文学院历史系青年教师张西山与老舍住对门。两人脾性相投,时相过从,无话不谈。有时还会就着花生米在单身宿舍里喝上一杯。这位“西山兄”是当年唯一看过《大明湖》手稿的人。

  张西山即后来的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张维华。20世纪80年代退休后的张维华先生曾对笔者回忆说:老舍本来就喜欢吸烟,写起东西来,更是一支接一支。因此,像“三五”“三炮台”等上等香烟是吸不起的,最多只能抽抽“前门”“粉包”一类(乙级香烟)。老舍在那篇《夏之一周间》中也曾自道:“值得一说的是:写五百字比写三千字的时候要多吸七八支香烟。”

  抗战中老舍离开济南后从武汉到了重庆,与老向、老何“三老”住在一起,曾写过一篇《何容先生戒烟》。文中细述因物价飞涨囊中羞涩,三杆老烟枪不得不吸食劣等丙级香烟之苦状。其曰:

  在武汉的时候,我们都吸“大前门”或“使馆”牌;大小“英”似乎都不够味儿。到了重庆,小大“英”似乎变了质,越来越“够”味儿了,“前门”与“使馆”倒仿佛没了什么意思。慢慢的,“刀”牌与“哈德门”又变成我们的朋友,而与小大“英”,不管是谁的主动吧,好像冷淡得日悬一日,不久,“刀”牌与“哈德门”又与我们发生了意见,差不多要绝交的样子,何容先生就决心戒烟!

  三五、三炮台、前门、粉包(红白锡包)、双英(大小英)、哈德门等牌号都是“英美兄弟烟草公司”生产的不同等级的香烟。

  老舍在齐大教书时,英美烟草公司在济南设有分号,位于经一路纬七路西南角,为两层英式小洋楼。如今这座小洋楼仍在。除英美烟草公司外,当时的济南商埠商会会长于耀西,还创办了“华北东裕隆烟草公祠”,生产嘉禾、斗鸡、大明湖等五种牌号的香烟。

  除香烟经常不离手外,老舍也喜欢饮酒。中年时曾在《村居》一诗中写道:“半老无官诚快事,文章为命酒为魂。”老舍写给好友吴组缃的诗句乃为:“有客同心当骨肉,无钱买酒卖文章。”

  老舍喜欢喝点小酒,自斟自饮的时候不多,常是和朋友一起下小馆。要上几个小菜,海阔天空,开怀畅饮。喝酒划拳老舍不是太在行,但压指“拇战”却是非常利害。在青岛国立山东大学教书时,外语系主任梁实秋就领教过老舍拇战的利害,常常输给他。

  老舍在济南的时候,也曾有过包席请客的豪举。所请为齐鲁中学的教员朋友,包席是在以历下风味闻名遐迩的燕喜堂饭庄。饭庄时在芙蓉街金菊巷东首路北,距离新东门外齐鲁中学校园不算远。

  原来,1932年老舍在北平结婚后夫妇共同返回济南。夫人胡絜青找了一份职业,在私立齐鲁中学教书,教初中女生班的国文课。一年后夫人胡絜青怀孕快要生小孩了,而学校尚未放暑假。当年找份差事不容易,老舍便代夫人去上了几次课。那时齐鲁中学只有一个“预备室”,上课前各科教师都到那里集合。老舍因此认识了许多该校教师,其中包括教初中男生班图画课的青年教师胡熹和。有一次老舍临时有急事,无法来上课,遂打电话找到住校的胡熹和,说这堂是作文课,请您把作文题写在黑板上,课后收齐学生的作文簿即可。

  夫人胡絜青1933年9月5日在齐鲁医院生下长女舒济。齐鲁中学同仁闻讯后,纷纷携带礼物前往南新街舒宅道喜。爱女舒济满月那天,老舍便在燕喜堂饭庄摆了一桌酒席答谢。

  胡熹和(1906—1990),字春蒲,祖籍江苏武进,1926年毕业于上海美专。笔者在济南一中读初中时所上“美工课”,正是这位胡熹和老先生教的。1988年夏天笔者曾前往一中校园教职工宿舍楼上拜望采访过时年82岁的胡熹和老师,听他讲述这段陈年往事。

  胡老师说,“老舍也喜欢画,后来和我就成了好友,曾多次我他做向导,带他逛大明湖以及布政司街等处的字画铺旧书肆。”浏览累了,便找家路边小酒馆,由老舍做东,两人喝上几杯。

  1942年老舍在重庆北碚创作了以济南为背景的短篇小说《恋》。所写故事即发生在济南大小布政司街上的字画铺古玩店内。小说主人公“庄亦雅”,中学教员出身,酷爱古董字画视若性命。显然这篇小说中有旧时老舍在济南游历交往的身影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