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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巨怀长篇小说《书房沟》连载(86)战场沉寂了历史永远定格在唤醒中华民族心志的这一刻

类别:行业资讯   发布时间:2024-01-12 17:38:00   浏览:

  《书房沟》是李巨怀先生2003年至2012年历时十年创作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,2012年1月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。小说描绘了1939年至1949年关中西部渭河边“书房沟”发生的天翻地覆风起云涌的历史变迁。作者在《后记》中说:“《书房沟》所描述的是关中西府一个山沟里两个家族的悲欢离合,有富荫百姓、名震关中道的王姓人家;有元朝皇族后裔隐姓埋名,伺机东山再起的帖姓人家;两个家族虽同处一条沟,同饮一溪水,但却争名分,抢祠堂,夺水眼,为了争坐沟内头一把交椅,抢第一炷香头,极尽人性之能事,但在中华民族最大的劫难——抗日救国上却出奇的一致,捐钱捐枪,争赴前线,表现出难得的民族气节。”

  新兵团的旗手是最后一个跳进黄河的,他把手里的旗帜朝着家乡的方向高高地擎起,在悬崖顶上,身旁一个个兄弟呐喊着跳进了黄河,他没有理会;鬼子的子弹在他耳旁嗖嗖滑过,他没有理会,他只是静静地整了整衣衫,岩石般矗立着。忽然间一声声高亢嘹亮的秦腔声响彻天地:

  这是秦腔《李陵碑》中杨继业的两句气吞山河的高歌。就在日本鬼子三魂出窍、不知所措的时候,这位为战友壮行完毕的旗手把旗杆猛然间扎向扑向自己的鬼子,拉扯着旗杆一同扑向了黄河。

  孙蔚如将军一下子昏厥过去,脑海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出征前那一瞬间。那天,他带两名警卫员策马出城赶奔二十里外的西安灞桥老家,到村口还有一里地的时候,他下了马,牵马进村。这是母亲给将军立下的规矩,人在外面做再大的官回家不能摆架子,坐车子就在村外下车,骑马就在村口下马。见了年过古稀白发苍苍的母亲,将军一言未发就双膝跪地。

  母亲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怀抱里已年过四十的儿子,没有说一句话,她早已知晓儿子这次跪别的使命。

  将军临别再次跪别母亲的时候,母亲却发话了:“树棠(将军的字)不哭,上了中条山就要给咱老陕争口气,叫娃娃们不要白白送死,那可是三万个家庭的顶梁柱啊!”

  “树棠之膝,上拜社稷,下拜高堂,今为死难兄弟下跪,皆因弟兄们以身殉国,神灵泣泪,天地同悲,树棠岂敢不跪!”

  将军的身后是依然雄赳赳气昂昂的陕军士兵,士兵的周围是万余名扶老携幼的晋南百姓,纸钱纷飞,哭声震天,饱经沧桑的三晋大地在孙将军的《满江红·中条山抗日》中默然了。立马中条,长风起,渊渊代鼓。

  战争是残酷的,残酷得叫每个身临其中的人都会留下或多或少永生难忘的记忆。中条山一战,几年时间,有几个陕军士兵能毫发未损、囫囵全身呢?帖礼志在接应陈师长时,被日本鬼子的山野炮一下子掀得人仰马翻,深埋土中。龙中县的弟兄们拼命杀回去在重重土垒中把他救出来,可人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叫弟兄们不忍细看的残疾人,右腿被炸得血肉模糊,耳朵忽然间失聪了。龙中县的弟兄们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、犹如杨二郎下凡的帖营长,忽然间变成了只能摇出声音的响器,个个埋头痛哭。帖礼志抱着身边的大树听到战友们的呼唤后,终于清醒了,看着依然不停渗血的右腿,似闻未闻地听着战友们掏心窝的劝慰声,从不认输的帖礼志忽然间做出了一个叫战友们惊心动魄的举动:他竟然双手抱起身边的一块老碗口大小的青石,朝自己本已受伤的右腿砸了下去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右腿彻底地折了。

  帖礼志醒来时已躺在野战医院所处的破山庙里。陈师长已经来了两趟来看望他,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还没有见过这么血性的汉子,帖礼志本属于撤回西安荣军院的重伤员,是爱将惜才的陈师长执意要把帖礼志留在身边,他要给一七七师的救命恩人一个圆满的报答,他知道一个真正军人的使命和尊严。帖礼志成了一七七师警卫营的营长,龙中县剩余的十几名乡党,也一同跟着帖礼志,又投身到陈师长的帐下,看着一身崭新军装、装备不可同日而语的武器,这一帮休戚与共的战友高兴得在司令部的场地上手舞足蹈。走路微跛的帖礼志看着战友们兴高采烈的样子,不知怎的眼泪却唰地一下子流了下来。

  龙中县出来了一百多名士兵,现在存活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,连他最心爱的人的弟弟也舍身疆场,而他就是王文舍身寄命的那个营的副营长,他有何脸面高兴呢?王芸能理解他吗?王家堡的人能饶了他吗?可怜一身报国志的王文连一根毛发都没有留下,他如何向乡亲们交代?战后一个月,他好几次偷偷地溜回到林家堡找寻战友们的痕迹,除了找到一顶已经不成样子的钢盔外,连一丝个人用品都没有找见。周围的乡亲们只是说他们收尸的时候,高营长的三四十名陕军士兵,绝大多数都叫日军的炮弹炸得面目全非缺胳膊少腿,囫囵全尸的没有几个,偶尔发现一两具身手健全的,眼睛、耳朵、嘴巴都是溢满的鲜血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炮弹声震死的。他们也没法辨清身份,就把这几十名士兵收拢在一起,埋在林家堡城壕里的土崖下,所有能捡拾的东西,也用三张烂炕席一裹,一块儿埋了。

  帖礼志端着这顶七扁八凹的钢盔沉思起来,这钢盔不一定是王文的,但绝对是牺牲在林家堡里的三四十名战友中的一位的,只有高营长带进林家堡的士兵才有钢盔,他的二连士兵可是连帽子都没有的。摩挲着不知主人的钢盔,他的心又一次收紧了。他活了下来,王文死了;他是营长,王文是他的士兵;他是带领主力撤退的长官,王文是留下打掩护的士兵。王文是一名在当时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的报务员,他只要说一句话,哪怕一个眼神,都可以把王文带走,七零八落的龙中县战友最后都撤了出来,王文却埋在了那里。王文一个活生生、活蹦乱跳的把死当瞌睡的孩子,就这样永远地没了。他和王芸还有希望吗?王茂德能饶了他吗?帖礼志急火攻心,心里像压了个磨盘,几个月下来就瘦成了一把骨头。

  就在帖礼志因为王文的事彻夜难眠的时候,他不知道王芸和王武却在闯着一道比他更艰险的鬼门关。王芸姐弟在西安城潜伏做情报工作,随着前方战事僵持,后方国共双方的角力,也进入了一个表面波澜不惊,骨子里却已经大打出手的白热化阶段。顽固派看着日本人的势力减弱,迫于无奈的国共统一战线也到了摇摇欲坠无须粉饰的时期,便在全国各地掀起了一场赤裸裸的高潮。1941年1月皖南事变发生,西安这个距离革命根据地最近的省城,一瞬间成了笼罩最森严的桥头堡,大批爱国人士和人陆续失踪,王芸和王武姐弟只好受命绕道山西龙口辗转去延安,去参加抗大,接受一个全新的考验。